文章声价由来贱,风月因缘到处新。

© 白无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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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石

*  @lemonfree  的生贺,迟到的那一种








不,我并不认识他。


肯尼斯在面对警察问话时依然有他自己从容不迫的镇定,这东西是他与生俱来的,是老天给的,他说这话时没有留半点眼神给那个低着头的年轻人,虽然他头低着,颈椎几乎要折断了。


警察询问年轻人,属实吗?


年轻人轻声说到,是的,先生,这是属实的,我们素昧平生,从未相识。






迪卢木多也曾担心过自己的前途,在碌碌无为了多少年后,他如同一个大梦初醒的人,恍若隔世。


他提着他的午饭在街上闲逛,有人问路他就回答,碰见鸽子他就喂,悠闲极了,一直到他走到一个珠宝行。


他没什么钱,他甚至连向里看的心都没有,这轮不到他。


一个红发女子先推门出来,后面跟着一个金发的男人,那男人因为受气而脸色苍白,那女人因为发火而脸色泛红,天下夫妻都这样,迪卢木多想。


那女人以为他在看自己,报以一笑。


那男人以为他在笑自己,偏头一瞥,眼里本没他。




迪卢木多垂着头,这窄小的警察局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,抬眼看着那个显得极不耐烦的男人,他知道,这种情况下那人的耐心可以说为负数,恍惚间他也听不见肯尼斯在说什么,他只觉得那人唇线薄得很。


言辞伶俐的畜牲。




后来迪卢木多在电视上看到那对壁人,他们这时便和谐了,女的没有生气,男的也没有受气。主持人满脸堆笑,五官移位,他看见唾沫在主持人嘴边反着点光。


于是他就知道了,这个男人叫肯尼斯,旁边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,他是做珠宝设计的,他是个天才。


迪卢木多打开了一包薯片。


但他的未婚妻不爱他的设计。


就像不爱他一样。






是的,迪卢木多说,我认罪,先生,我认罪。


肯尼斯听到这句话,他甚至没有露出他一贯的笑容,他只是起身走了,再没回头过。






迪卢木多得去上班了,他是个守墓人,他本可以有更招摇的工作,但是他拒绝了,他觉得这份清闲也很不错。


这是他第三次见到那对夫妇,不知道他们结婚了没有,女人登记名字的时候认出了他,又对他一笑,男人在她背后面无表情的站着,等她回头时却又挤出笑容来。


真可怜,他想,肯尼斯。






那束强光打到迪卢木多脸上时他闭了眼睛,他觉得这太亮了,在警察问话之前,他想起了日光,想起了耀着日光的宝石,也想起了新西兰的草原,和伦敦的雨天。






他第四次见到肯尼斯时肯尼斯是独身一人走在前面,就算在这种场合,他走路也是带着风的,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一点悲恸都没有,他不会演这场戏。


迪卢木多低头看了眼登记表,那个女人死了,车祸,世界上有无数人因为车祸死去,很不幸,她也是。


肯尼斯走过去的时候没有看过他一眼,就像平常那样。


也不该用平常二字,仿佛他们朝夕相处似的。






迪卢木多进了监狱,这不是好事,他想起了花瓶里的花可能要自己死去,他突然觉得,这可能是件坏事。






迪卢木多发现肯尼斯总爱在傍晚来墓地,他围绕着那块地走着,面无表情地研究墓碑上的字,他摘下他的手套,又带上。


先生,迪卢木多走过去,已经很晚了。


先生,迪卢木多又说,需要我帮忙吗。


这不关你的事情,肯尼斯说话毫不客气,他脸上可能多了半分表情。


这跟迪卢木多想得一样。




迪卢木多躺在监狱的窄床上,他想起肯尼斯的削肩,想起他的肩胛骨,肯定很硌人,他想,和它的主人一般硌人。




迪卢木多决定为这个可怜人做点什么,他在凌晨的时候带着铲子出门,轻车熟路地走到墓园,开始了他的工程。


他的脚上沾了泥,手上也是。


肯尼斯今天来的比较早,他还没来得及说早上好。


你在干什么,肯尼斯的声线因为绷紧了而扭曲。


做你不敢做的事,他这么回答了,这是多么糟糕的回答啊。


但他已经说出口了。




迪卢木多在睡觉前什么都没想。


迪卢木多在睡觉前想起了肯尼斯蓝色的瞳孔。




疯子,肯尼斯尖声骂道。


迪卢木多茫然了,他自以为揣摩了人的心意,大概是他做的还不够好,他俯身拖出一具白骨。


我知道你要什么,迪卢木多说,并为此沾沾自喜。




迪卢木多睡着了,这是他在监狱里的第一个晚上,他还有很多这样的晚上。






迪卢木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扭打起来的,肯尼斯急红了眼,暴躁而歇斯底里,他的手很冷,紧紧扼住迪卢木多的喉咙。


你这个疯子。


迪卢木多可以轻而易举收拾这个失去理智的贵族,但是他没有。


他因为喘不过气而捏住那人腕骨,那人脉搏似乎贴着他的皮肤跳,迪卢木多不知道他长了一颗怎样的心,至少那心还在跳。






迪卢木多决定以后不再看电视了。






我知道,迪卢木多试图解释,你很厉害,你知道怎么对付那些石头,你也知道怎么对付人。


肯尼斯有些错愕。


我的祖母曾经跟我讲过,人死了以后……,迪卢木多讲到这停顿了一下,可以被做成宝石,就像这颗。


他想把自己脖子上的东西给肯尼斯看。


肯尼斯如同受了侮辱一般,暴怒,你知道他生气了,不能更生气了,可他眼睛里没有一点流动,而他面色苍白。




迪卢木多觉得自己散步的习惯要改。






迪卢木多不知道到底是谁脚下一滑,两人跌进他自己挖的坑里的。


他觉得完蛋了,这事做的真不漂亮。


他还忘了周围有人。


而那些人已经报警了。






迪卢木多开始等着他被放出去的那一天。








迪卢木多与人群背着走。


他比谁都清楚,那个金发背头的人,走路都能带起风的人,他看他活了三百年,他只觉得这人半点长进都没有。


所以如果非得迎面碰上,对,就像现在这样,他就会侧身


避开,躲进人群,他甚至想把风拽住,免得自己身上一丁点的味道吹到那人鼻边,引得他皱眉。


只是等人群簇拥着他过了,迪卢木多悄悄偏过头,多张望一眼,然后又昂着头走了,今天他仍是他。


明天也依然这样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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